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借着睡觉的由头退场, 实际蒋芙并不想睡。她紧闭双眼,脑海里不停回现刚刚向张闵表白时自己狼狈的样子、旁边人围观她的样子、旁观人眼中她的样子。
她得看着多可怜,喜欢了一个人那么久,换来一句“为何要喜欢”。
帐篷里寂静无声。蒋芙在黑暗中睁开眼睛, 将眼中堆积的泪放出来。
她吸吸鼻子, 回想她为何要喜欢他。
最开始她只把张闵当小孩看, 虽然知道自己未来要嫁给他, 有了培训的心思, 但他就是小孩,她怎么会对一个小孩动心?
他小时候长得又瘦又矮, 时常帮着云姨做蒋家的活计,蒋芙主动找他,他才能跟她玩一会儿。
他干活勤快,又不爱说话揽功,因而每逢他出现,家里下人都很高兴欢迎他,他多做一点,他们就少做一点。
张闵分辨不出大人喜爱里的不纯粹,默不作声地做了许多不属于他的工作。
要不是蒋芙发现, 砍柴烧柴都是他的活。
她不许别人欺负他。
不久张闵得了机缘, 随他师父游学习武, 一去就是五年。
他回来时,已经长成高大少年了。
蒋芙挽着沈听南从廊下走过, 察觉有人盯她,抬头望进他的眼里。
她觉得熟悉,也觉得对方神情淡漠,不好再多看。
傍晚, 久病成疾的云姨将张闵带到蒋芙面前,说着托孤的话。
蒋芙心情沉重,一一点头,再抬头看张闵,他还是那副冷漠的模样。
他们从小一起长大,分开了五年就陌生成这般田地。
不过很快他们就重新熟悉了。
蒋芙坐秋千,不用差使他也会推。
蒋芙出去踏青,从斜坡滑下去,他从天而降般将她及时拉住。
他会背她回家。
她睡不着了就去摇他,他睁眼也不生气。
牵手可以,拥抱可以,她趁他睡着时也悄悄亲过他。
没有沈听南故意接近张闵的事,蒋芙也许及笄后就和张闵成亲了。
那样也就没有金无尽的事,娘不必死。他们成亲以后自立门户,将娘接到他们那边去住。
他们可以有一个幸福平凡的小家。
泪不知不觉浸湿鬓角。
一切幻想消弭于黑暗。
要有“如果”也不能从沈听南那里“如果”,要从最根本的地方。
“如果”张闵喜欢她。
他不喜欢她,后面的假设便也不成立。
蒋芙深吸一口气,她太难过。
这种难过和母亲死时的难过不同。那时的难过和愤怒并发,像阴雨天灰色的海浪。
而目下她的难过,是海水淹没陆地的虚无。
她什么都不剩了。她在这世间孤身一人。
蒋芙后悔地想,她没说喜欢他就好了,起码他还傻陪她身边,她看起来没这么可怜。
她是真的可怜。
他们一定都笑她,瞧不起她。偏偏她连逃走的资格都没有。
快到天亮,蒋芙有意让自己睡过去。
第二天还要赶路,也不知有没有马车给她坐。
没睡多久,她被沈听南叫醒。
“芙芙,起来换件衣裳吧,白将军要带我们去长安呢。”
蒋芙木然起身,似乎是流了一夜泪的缘故,脸上的皮肤紧绷着,视线也有些不清晰了。